(宋)蔡襄 行书《自书诗卷》笔致飘逸流畅 点画婉转精美

一、蔡襄与自书诗卷的诞生

蔡襄出生于仙游县枫亭赤湖村的一个农家，自幼在外祖父的教导下学习，展现出非凡的才华。天圣八年，蔡襄登进士甲科第十名，开启了他的仕途之路。他先后在多个重要职位上任职，政声卓著。

北宋皇祐二年，蔡襄从福建转运使的位置被召回汴京修起居注。这一时期，他从福州一路北行，历时半年多。沿途的见闻让他感慨万千，皆成诗章。蔡襄的《自书诗卷》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。彼时，蔡襄时年约 40 岁，正处中年，书风已然成熟。

这卷自书诗帖中的 11 首诗，内容丰富多样。有《南剑州芋阳铺见腊月桃花》中 “可笑夭桃耐雪风，山家墙外见疏红” 的冬日美景；有《书戴处士屋壁》里对山翁的赞美；还有《题龙纪僧・居室》中对山僧的敬仰等。这些诗歌不仅展现了蔡襄的文学才华，也反映了他在旅途中的所思所感。

蔡襄此次被召回京城，由外官变为京官，心情愉悦。他对自己的这 11 首诗歌格外看重，并将其抄录成卷。这不仅是因为他在诗歌上虽未创出自己的流派，但早年以诗文享有盛名，更是因为此次召回让他感到得意，字也写得更加精彩。《自书诗卷》纵 28.2 厘米，横 221.2 厘米，全卷共计 840 字，运笔沉稳，结体端丽，充分展示了蔡襄中年清健圆润的书风特色与纯熟的功力。

二、自书诗卷的艺术特色

（一）笔致飘逸婉转美

蔡襄行书《自书诗卷》笔致飘逸流畅，点画婉转精美，充分展示了蔡襄中年清健圆润的书风特色与纯熟功力。其笔画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舒展，毫无滞涩之感。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灵动的音符，在纸上跳跃着，奏响了一曲美妙的艺术乐章。蔡襄在书写时，无意求工，却达到了一种浑然天成的境界。他的笔法既有着细腻的婉转之美，又不失大气的豪迈之情。笔画之间的呼应与衔接恰到好处，使得整个作品充满了韵律感。正如近代朱文均所赞：“此册行楷略备，无不臻美。其婉约处极似虞永兴，而温栗不减柳谏议。盖其能博采约举以自成一家书派者。” 蔡襄的书法令人肃然起敬，用笔干净利落，笔墨之下皆成诗章。

（二）诗画融合意境深

《自书诗卷》中书法与诗歌完美融合，营造出独特的艺术意境。蔡襄以其精湛的书法技艺，将自己在旅途中的所见所感化为优美的诗句，再用灵动的笔触将这些诗句呈现在纸上。诗中有画，画中有诗，二者相得益彰。诗歌为书法提供了丰富的内涵和情感支撑，书法则赋予了诗歌更加直观的艺术表现力。在《南剑州芋阳铺见腊月桃花》中，“可笑夭桃耐雪风，山家墙外见疏红”，蔡襄用简洁而生动的语言描绘出了冬日桃花的美丽与坚韧，而他的书法则将这种美感进一步升华，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，感受到了那一抹冬日里的温暖与希望。在《题南剑州延平阁》中，“双溪会一流，新构横鲜赭。浮居紫霄傍，卧影澄川下”，诗歌与书法共同营造出了一种宏大而又宁静的意境，让人陶醉其中。蔡襄的《自书诗卷》不仅仅是一部书法作品，更是一部充满诗意的艺术画卷。

三、诗卷内容赏析

（一）《南剑州芋阳铺见腊月桃花》

诗中 “可笑夭桃耐雪风，山家墙外见疏红” 描绘出冬日里桃花在风雪中绽放的奇景，展现出桃花的坚韧与美丽。蔡襄以细腻的笔触和独特的视角，将这一画面生动地呈现在读者眼前。在寒冷的腊月，桃花不畏风雪，为单调的冬日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。这种景象不仅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，更传达出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和对生活的热爱。从文学价值上看，此诗语言简洁明快，意境深远，通过对桃花的描写，表达了诗人对自然之美的赞美和对生命的敬畏。

（二）《书戴处士屋壁》

“长冈隆雄来北边，势到舍下方回旋。三世白士犹醉眠，山翁作善天应怜。” 这首诗通过对戴处士屋壁周围环境的描写，以及对山翁的赞美，展现出一种宁静祥和的乡村生活氛围。诗中表达了诗人对山翁善良品德的敬仰，同时也流露出对这种淳朴生活的向往。在艺术魅力方面，诗句富有节奏感，用词精准，生动地刻画了乡村的自然风光和人物形象。

（三）《题龙纪僧・居室》

“山僧九十五，行是百年人。焚香犹夜起，熹酒见天真。生平持戒定，老大有精神。须知不变者，那减故时新。” 此诗描绘了一位高龄山僧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风貌。山僧虽年事已高，但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信仰的坚守。诗中的描写充满了对山僧的敬重之情，同时也传达出一种对人生的深刻思考。从文学角度看，这首诗语言质朴，寓意深刻，通过对山僧的描写，展现了一种超脱尘世的境界。

（四）《题南剑州延平阁》

“双溪会一流，新构横鲜赭。浮居紫霄傍，卧影澄川下。峡深风力豪，石陗湍声泻。古剑蛰神龙，商帆来阵马。” 这首诗以宏大的视角描绘了南剑州延平阁的壮丽景色。诗中既有对自然风光的赞美，如双溪交汇、峡谷深邃、风势豪迈等，又有对人文景观的描绘，如延平阁的雄伟壮观。诗歌意境开阔，气势磅礴，充分展现了蔡襄的文学才华和艺术表现力。

（五）《自渔梁驿至衢州大雪有怀》

“大雪压空野，驱车犹远行。乾坤初一色，昼夜忽通明。有物皆迁白，无尘顿觉清。只看流水在，却喜乱山平。” 此诗描写了在大雪中前行的情景，通过对雪景的描绘，表达了诗人在旅途中的感慨和思考。诗中雪景的描写细腻而生动，如 “乾坤初一色，昼夜忽通明”，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洁白纯净的世界。同时，诗中也流露出诗人对人生的感悟，如 “只看流水在，却喜乱山平”，表现出一种豁达的人生态度。

（六）《福州宁越门外石桥看西山晚照》

“宁越门前路，归鞍驻石梁。西山气色好，晚日正相当。” 这首诗简洁明快，通过对福州宁越门外石桥和西山晚照的描写，营造出一种宁静美好的氛围。诗中 “西山气色好，晚日正相当” 一句，将夕阳下西山的美丽景色生动地展现出来，给人以美的享受。

（七）《杭州临平精严寺西轩，见芍药两枝，追想吉祥院赏花，慨然有感，书呈苏才翁，四月七日》

“吉祥亭下万千枝，看尽将开欲落时。却是双红有深意，故留春色缀人思。烘帘微照自生光，吹面轻风与送香。谁把金刀收绝艳，醉红深浅上钗梁。的的花名对酒尊，栏边沈醉月黄昏。今朝关外寻兰惹，忽见孤芳欲断魂。” 这首诗以芍药花为主题，通过对芍药花的描写，表达了诗人对美好事物的赞美和对时光流逝的感慨。诗中对芍药花的描写细腻而生动，如 “烘帘微照自生光，吹面轻风与送香”，让人仿佛闻到了芍药花的芬芳。同时，诗中也流露出诗人对人生的思考，如 “今朝关外寻兰惹，忽见孤芳欲断魂”，表现出一种对美好事物的珍惜和对人生的无奈。

（八）《崇德夜泊，寄福建提刑章屯田，思钱塘春月并游》

“夙昔神部别，于今浙水遭。故情弥切到，佳月事追遨。太守才贤重，清明土俗豪。犀珠来戍削，钲鼓去啾嘈。湖树涵天阔，舡旗胸日高。醉中春渺渺，愁外自陶陶。新曲寻声倚，名花逐种褒。吟亭披越岫，梦枕枕觉胥涛。论议刀矛快，心怀铁石牢。淹留趋海角，分散念霜毛。鲈鱠红随箸，（予之吴江）泷波绿满篙。（君往严泷）试思南北路，灯暗雨萧骚。” 这首诗以夜泊崇德为背景，表达了诗人对故友的思念和对钱塘春月的向往。诗中既有对自然风光的描写，如 “湖树涵天阔，舡旗胸日高”，又有对友情的赞美，如 “故情弥切到，佳月事追遨”。诗歌意境深远，情感真挚，展现了蔡襄的文学功底和情感世界。

（九）《嘉禾郡偶书》

“尽道瑶池琼树新，仙源寻到不逢人。陈王也作惊鸿赋。未必当时见洛神。” 此诗以神话传说为背景，表达了诗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对人生的思考。诗中 “尽道瑶池琼树新，仙源寻到不逢人” 一句，营造出一种神秘而美好的氛围，让人对仙源充满了向往。同时，诗中也流露出诗人对人生的感慨，如 “陈王也作惊鸿赋。未必当时见洛神”，表现出一种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对现实的无奈。

（十）《无锡县吊浮屠日开》

“轻澜还故浔，坠轸无遗音。好在池边竹，犹存虚直心。往还二十年，每见唯清吟。觉性既自如，世味随浮沉。琅琅孤云姿，帐单牵山岑。岂不悟至理，悲来难独任。” 这首诗通过对无锡县浮屠日开的吊唁，表达了诗人对人生的感悟和对佛法的思考。诗中 “好在池边竹，犹存虚直心” 一句，以竹喻人，表达了诗人对高尚品德的追求。同时，诗中也流露出诗人对人生的无奈和悲伤，如 “岂不悟至理，悲来难独任”。

（十一）《即惠山泉煮茶》

“此泉何以珍，适与真茶遇。在物两称绝，于予独得趣。鲜香箸下云，甘滑杯巾露。尝能变俗骨，岂特湔尘虑。昼静清风生，飘萧入庭树。中含古人意，来者庶冥悟。” 这首诗以惠山泉煮茶为主题，表达了诗人对茶的喜爱和对人生的感悟。诗中对茶的描写细腻而生动，如 “鲜香箸下云，甘滑杯巾露”，让人仿佛品尝到了茶的美味。同时，诗中也流露出诗人对人生的思考，如 “中含古人意，来者庶冥悟”，表现出一种对传统文化的敬仰和对人生的追求。

四、价值与影响

（一）历史价值

蔡襄的《自书诗卷》诞生于北宋皇祐二年，当时蔡襄从福建转运使被召回汴京修起居注，这一时期的政治、文化背景赋予了诗卷独特的历史价值。它不仅是蔡襄个人仕途变迁的见证，更是北宋时期社会风貌和文化氛围的一个缩影。诗卷中所描绘的沿途风景、人物故事以及诗人的感悟，为后人研究北宋的历史、地理、民俗等提供了珍贵的资料。

从收藏历史来看，《自书诗卷》卷尾有宋、元、明、清及近代共 13 家题跋，鉴藏印记众多，如 “贾似道印”、“悦生”、“贾似道图书子子孙孙永保之”、“武岳王图书”、“管延枝引”、“梁清标印”、“焦林” 及清嘉庆内府诸印等。这些题跋和印记见证了诗卷在历史长河中的流传轨迹，也体现了不同时期收藏家对它的珍视。诗卷曾藏于清宫内府，后流落民间，又被收藏家们辗转收藏，其历史价值不言而喻。

（二）艺术价值

在艺术价值方面，《自书诗卷》堪称蔡襄书法艺术的巅峰之作。蔡襄的书法以端庄秀丽、气韵生动著称，而《自书诗卷》更是将这种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。全卷运笔沉稳，结体端丽，点画婉转精美，笔致飘逸流畅。蔡襄在书写时，充分运用了墨色的浓淡干湿变化，使得整幅作品更加生动传神，充满了艺术感染力。

诗卷中的诗歌与书法完美融合，营造出独特的艺术意境。蔡襄以精湛的书法技艺将自己的诗作呈现在纸上，诗中有画，画中有诗，二者相得益彰。这种诗画融合的艺术形式，不仅体现了蔡襄的多才多艺，也为后世的艺术创作提供了宝贵的借鉴。

（三）对后世书法的影响

蔡襄的《自书诗卷》对后世书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他的书法上追晋代钟繇、二王，还有唐代的颜真卿、褚遂良、虞世南等，下启宋代尚意的书风，将尚韵、尚法、尚意融合在一起，承上启下。蔡襄的学书过程 “古之善书者必先楷法，渐而至于行草，亦不离乎楷正”，几乎成为后世学习书法的必由之路。

他的书法风格影响了众多后世书法家。其楷书严谨端正，行书流畅自然，行草飞动流畅，特别是信札写得非常自然，楷中带行，行中带草，最能体现他书法的特点。后世书法家们在学习蔡襄书法的过程中，不断汲取其精髓，丰富自己的书法艺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