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|赵孟頫《陶渊明像传》连环画形式记载陶渊明弃官归田后的生活镜头

一、作品概述

赵孟頫书《陶渊明像传》以独特的卷轴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。这幅作品从右至左，仿佛一部生动的连环画，又似一场精彩的多幕剧，将陶渊明的一生娓娓道来。

此作品真迹现收藏于日本早稻田大学，尺寸为高度 35cm、长度 642.9cm（外寸 35.0×663.3cm）。它以陶渊明本人真身为依据，通过多组画面，图文并茂地展现了陶渊明不同阶段的人生历程。在这幅长卷中，我们可以看到陶渊明的各种形象和生活场景，如他手抚无弦琴，以头巾滤酒，与友人对饮等。

赵孟頫以其精湛的书法和绘画技艺，将陶渊明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。作品中的每一个场景都仿佛在诉说着陶渊明的故事，让观者能够深刻地感受到他的人格魅力和人生态度。《陶渊明像传》不仅是一幅艺术珍品，更是研究陶渊明生平和思想的重要资料。

二、艺术价值

（一）书画结合的高雅趣味

《陶渊明像传》以连环画形式简略记载陶渊明弃官归田后的生活特写镜头，书画结合，充分体现出士人趣味的高雅化特点。在画卷中，每一幅画面都仿佛是一个独立的故事，却又相互关联，共同构成了陶渊明的一生。画家通过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形象，将陶渊明的生活场景和精神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。书法与绘画的完美结合，使得作品不仅具有艺术观赏性，更增添了文化内涵。这种高雅的士人趣味，反映了当时文人对陶渊明的敬仰和对自然、淡泊生活的向往。

（二）独特的创作风格

《陶渊明像传》采用从右至左的布局，这一布局方式符合古代卷轴的习惯。在古代，人们欣赏一幅作品是以卷轴形式，从左侧卷起来，到右侧展开，所以书写和绘画都是从右侧开始。这种布局方式不仅体现了古人的审美观念，也为作品增添了一种独特的艺术魅力。赵孟頫在创作这幅作品时，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书法特色。他的书法笔势自然流畅，框架结构方正圆润，气韵笔意飘逸潇洒。在《陶渊明像传》中，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生动的形象，与画面相得益彰。赵孟頫通过精湛的书法技艺，将陶渊明的故事娓娓道来，让观者在欣赏画面的同时，也能感受到书法的艺术魅力。这种独特的创作风格，使得《陶渊明像传》成为了楷书书法中的瑰宝，也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艺术遗产。

三、历史背景

（一）时代与人格的交融

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混乱动荡黑暗的时代。在这个时期，政治纷争不断，权力更迭频繁，历史消长难测。陶渊明处于晋宋之际，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，他的人格和作品都深受影响。

在这个动荡的时代，知识与仕宦的世袭，形成了士族门阀。累世相传历数百年而不坠的经学之家成为了所谓的 “门第”。然而，陶渊明所在的家族社会地位并不彰显，甚至受到门阀士族的歧视和蔑视。尽管他的曾祖陶侃在东晋官居要职，封长沙郡公，但当时的门阀高族仍称陶侃为 “溪狗”。这种蔑视和嘲弄，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阶层差异和门阀观念的盛行。

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，陶渊明的治世理想难以实现。他看到了社会的腐朽和黑暗，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奈和痛苦。他的作品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批判和对自然的向往，体现了他在乱世中寻求心灵寄托的努力。例如，他在《饮酒・十九》中写道：“世路廓悠悠，杨朱所以止。” 表达了他对人生道路的迷茫和对现实的无奈。

同时，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。魏晋玄学盛行，人们对宇宙、人生、人的思维进行了深入的思考。陶渊明的作品也受到了玄学的影响，他的诗歌中充满了对自然、人生的感悟，体现了玄学的人生观、本体论、思维方式和审美意识。例如，他在《归园田居》中写道：“久在樊笼里，复得返自然。” 表达了他对自然的向往和对自由的追求，这与玄学的崇尚自然的思想相契合。

（二）家世对陶渊明的塑造

陶渊明的家世背景对他的性格人品有着重要的作用。他的曾祖陶侃以严于律己、勤政爱民著称，他的政治才能和军事才能都得到了当时和后世的高度评价。陶侃出身寒微，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能成为一代名臣。他的质朴和勤奋，对陶渊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

陶渊明的外祖父孟嘉是晋代名士，士族阶层的高贵与镇静也在陶渊明身上有所体现。陶渊明追溯与寻找着一种荣耀、一种高贵，甚至是一种不屈、一种规律和选择。这种家族背景使他既有曾祖父的质朴勤奋，又有外祖父的高贵镇静。

陶渊明的高祖母湛氏被誉为中华 “四大贤母” 之一。她的 “截发延宾” 和 “封坛退鲊” 的故事，体现了她的善良、正直和廉洁。这些品质也深深地影响了陶渊明，使他养成了勤奋好学、清正廉洁的品德。

在家族的影响下，陶渊明致力于将勤学力耕、崇德尚廉的家风传承下去。他在《命子》诗中，历述陶氏先祖功德，激励儿子将来成为一个有抱负、有作为的人。他自己也积极参加劳动，并重视子孙的劳动教育。他在诗歌中强调 “人生归有道，衣食固其端”“衣食当须纪，力耕不吾欺”，鼓励孩子们坚持耕作劳动。

总之，陶渊明的家世背景对他的性格人品产生了重要的影响，塑造了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和文学风格。

四、作品内容赏析

（一）多幕剧场景解读

《陶渊明像传》中，场景丰富多样，生动地展现了陶渊明的生活点滴。

第一个场景，卷首的陶渊明像，题作《陶靖节先生像》，他一手持卷，一手把笔，悬空写字，展现出唐以前的写字习惯。

第二个场景，陶渊明任彭泽令时，为家中书童担忧，强调 “此亦人子也，可善遇之”，体现了他的善良与仁慈。

第三个场景，郡中官员招待陶渊明，酒熟之时，他取下葛巾漉酒，过滤杂质后又包到头上，尽显魏晋风度。据记载，古人饮的酒多为粮食所酿，新酿的酒有酒渣，需进行过滤。丁云鹏的《漉酒图》就生动描绘了这一场景，画中陶渊明脱巾散发，籍虎皮而坐，两童子相对助其漉酒，画面中央的陶渊明潇洒倜傥，气度轩昂。从上海博物馆里收藏的这幅明代画家丁云鹏创作的《漉酒图》以及《晋书・陶渊明传》里的记载可知，某天郡将拜访陶渊明，正赶上他在院子里漉酒，访客不便打扰，就在远处观看。只见陶公将自己的头巾解下来摊开后让小童拽着四角来过滤酒，过滤结束后，他将头巾拧干从容不迫地重新戴回头上。这种爱酒成癖、嗜酒为荣、真率超脱的举止，竟成为雅事，为不少名士所赞羡。

第四个场景，陶渊明不解音律却好鼓琴，家藏无弦琴，喝酒微醺时抚弄以寄托远意，“但识琴中趣，何劳弦上音？” 体现了他对精神境界的追求。

第五至第七个场景，江州刺史王弘仰慕陶渊明，先请被拒，后通过故人庞通之在庐山半道邀请，陶渊明欣然前往，王弘加入酒席，渊明不以为忤。后来王弘看到光着脚的陶渊明，命随从为之造履。

 

 

第八个场景，随从要量陶渊明鞋码，渊明便在坐席上伸出脚来，生动展现了他的随性自然。

第九个场景，郡中遣督邮至县，陶渊明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，解印绶而去，此句也成为陶氏后裔 1600 多年来不灭的家训。

第十个场景，渊明弃官，赋《归去来兮辞》，表达了他对官场的决绝和对田园生活的向往。

第十一个场景，九月九日，陶渊明坐于宅边菊丛中，王弘派遣白衣人送酒，他便对花独酌。

第十二个场景，对花而饮，既醉而归，尽显其洒脱自在。

第十三个场景，颜延之与陶渊明情厚，临离任时留下二万钱，渊明全部遣送酒家，稍就取酒。

第十四个场景，陶渊明亲自耕种，劳累致病，江州刺史檀道济探望，劝他出仕，渊明拒绝，展现了他的坚守与气节。

（二）人物形象刻画

陶渊明的人物形象十分鲜明，他洒脱不羁，如用头巾漉酒，不顾世俗眼光，尽显其真性情。他正直不阿，面对督邮，不愿为五斗米折腰，毅然辞官，展现出高尚的气节。在与友人的交往中，他随性自然，如与王弘、庞通之饮酒，不被官场规矩束缚。他对生活充满热爱，喜爱饮酒、鼓琴、赏菊，在田园生活中寻找乐趣。他的言行举止处处体现着人格魅力，他对书童的关怀，对儿子的慈爱，对朋友的真诚，都让人感受到他的善良与温暖。他的诗歌作品更是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，充满了对自然、对人生的深刻感悟。他的洒脱、正直、热爱生活、善良温暖等品质，使他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位独具魅力的人物，也让《陶渊明像传》成为一部不朽的艺术珍品。